丁小平：读《红楼梦》与做学问

我们任何一个学生，任何一个青年人，都希望自己的工作、学习能够得到很多知识，都希望学习能够在学术上有所建树，能够使自己的生活活得更好一些，能够为社会做更大的贡献。但是，为什么现实当中往往是事与愿违呢？现实当中可能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学生和科研工作者，倾终身之力但没有什么象样的成就。这是为什么呢？那么反过来，又为什么有的人作学问整天就跟玩一样？稀里糊涂地就这么玩，然后都是成果。因为这个东西我们想想极不公平，其实我说，说不公平就不公平，说公平也极公平。我们说不公平、极公平在哪呢？我们可以半开玩笑地说，因为你没有读过《红楼梦》。读《红楼梦》有那么神吗？我敢这么说，如果很严肃地说，我们读《红楼梦》，我不敢保证有什么重大成果，但是要不读《红楼梦》，产生重大成果很难。或者说虽然没读《红楼梦》，你却读了一些跟《红楼梦》相似的东西，这样做可以。

不信，大家可以去查整个科学历史，古今中外的都在内，我们查一下。没有一个大科学家是真正的专家！专家是成不了大科学家的，不管是自然科学的、社会科学的。也不管是不是艺术的，艺术也一样。所有要成为大家的，都不可能是专家。什么是专家？就是只研究一个专业。我们说，人类能够从混混沌沌的自然界当中，从混混沌沌的社会当中，能够把纷繁复杂的问题，能够归类为几个学科，这是一大进步。但是这个进步当走向极端的时候，它是一大倒退。我们说学科产生没有专业不行，没有专门的领域，这肯定不行。但是我们以为研究哪个领域，就能在那个领域取得重大的成就，那是天大的笑话。学校里可以把知识分成学科，自然界是从来不把知识分成学科的！甭说别的，就说我们谈恋爱吧。谈恋爱，我们说，那谈恋爱应该学爱情学。光懂爱情学，别的都不懂，行吗？恋爱也谈不成。光谈恋爱，不小心脚脖子歪了，那爱情学能治我们脚脖子歪吗？那不行！现实当中是不可以分学科的。

另一个方面，学术研究本身就需要相互借鉴。那么，要再补充点，学术研究任何专业的较量，其见分晓的依据都在专业之外。最简单的一个例子，比如说，我们看到很多同学考中央音乐学院附中，中央音乐学院附中，往下很可能就转入中央音乐学院直接读本科了。考中央音乐学院附中，除了考些简单的文化课程外，它就考专业知识。搞演奏专业的，比如说搞小提琴，那么好，那首先把小提琴弄过来，看看我们的各种功法、各种指法是否正确、是否娴熟。说比较正确、比较娴熟，然后再看看手指头够不够长，等等。我们说这个孩子不错，乐理知识也不错，说就是再令他学些基础知识。等我们读了大学，甚至要参加国际比赛。这个时候，就是较量本事，那就不仅仅是那些了。我们说讲基本的功法、基本的指法，大家都差不多，几乎见不了高低。但是演奏完了却能见到高低，有的拿到大奖，得第一名，有的第二名，有的名落孙山。那么为什么呢？按理说，大家基本功都差不多，可为什么有的人获奖，有的人没获奖呢？那就是，看谁的知识面更宽，看谁对现实世界体会得最深。同一首曲子，我们读了之后，因为阅历不同，思想深度不同，导致我们对这个曲子的理解的深度不同。我们对曲子的理解深度不同，最后在演奏的时候，表现力就不同。

所以说，所有的较量最后都较量在旁外之物上。再比如说工厂，工厂跟大家很熟悉，大学生毕业之后，大多数要到工厂工作。工厂，最强调的什么？产品设计的先进性、产品的质量、产品的成本。通常的工厂的生产管理，就比我们谁能有最好的设计师、我们谁有最好的工艺师、我们谁有最好的技工。那么我们怎么样把质量管理好，但现实世界真是这样吗？曾几何时，海尔集团跟新飞、春兰这些集团，不都构成竞争吗？大量产品，象冰箱、空调，不正是竞争这些东西嘛。我们看，春兰集团和奥柯玛集团，它们犯的错误是什么？就是整天跟海尔集团争，看谁的设计好、看谁的工艺好、看谁的产品性能好、看谁的产品成本低，整天争这个。在争这个的前提之下，然后就打价格战。在各家产品都很好的时候，春兰、奥柯玛就竟相降价。最后，在这降价当中谁失败了，它们都失败了，只有海尔获胜了。在这个过程当中，它们的产品都竟相降价，价格低，东西不就有人买了嘛。海尔的策略却恰恰相反，海尔产品提价。它的产品降价，人家提价。最后结果是什么，是降价的没有干过提价的。我们觉得这事不怪吗？说产品都差不多，怎么降价的没干过提价的？这就是因为海尔、因为张瑞敏的聪明之处，他早就看到了：在设计师、工艺师、技工、质量管理人员、生产调度人员安排这些问题竞争上没什么好争的。海尔集团说我们在长春汽车制造厂挖一批高手来，它说我到第二制造厂挖一批高手来。它们叫第二制造厂嘛，那也没关系，我到北京第一制造厂去挖。总而言之，中国国有企业有的是，人才到处都能挖得着。而张瑞敏早就看出来了，既然大家都挖得着，挖来的人的水平都旗鼓相当，没有什么好争的。争不下去，就好象我们讲挖土机一样，性能都一样，没什么好争的。因此，张瑞敏转而争什么？转而争企业理念，转而争企业文化，转而争售后服务。海尔的取胜，是在这些地方取胜。

我们研究整个科学历史，我们会发现，那些大科学家，没有一个人的科研成果的诞生，不是在他的专业之外。而我们过去习惯于单打一的人才，单打一的这种教育。我学什么专业，那么我就靠过硬的作风、相对正确的学习方法、然后就学下去。我们用了很大的苦工夫，我们的成绩完全可以更大。但是由于是一个单打一型的，不能够借鉴其他学科，其他领域的知识和经验，所以常常处在事倍功半的位置。